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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參加了台北電影節系列活動︰「德國‧印象」的講座。

這次出席的有導演Wolfgang Becker&Helma Sanders-Brahms以及柏林電影博物館策展人Martin Koerber。擔任口譯的應該是德國文化中心的老師,一個講話很好聽的德國人。一開始Helma這位女導演先介紹了他最有名的電影,德國.蒼白的母親(Deutschland: bleiche Mutter)其實描述的就是他自己整個家族的故事,帶有尋根的味道。而他最近上映的新片,琴戀克拉拉(Beloved Clara)也和他自己有點淵源,因為他本身是Clara Schumann的遠親。至於在首映時已經看過的Wolfgang Becker則是說了,他好像從寒冷的柏林夏天一下子跑到了地熱谷來,哈哈,台北這幾天是真的熱的很誇張。

接下來兩位導演就開始暢談自己的作品,不約而同地,兩位導演的代表作都是將故事背景設置在那個二戰的年代。Helma的Deutschland: bleiche Mutter描寫了他們家族的歷史,Wolfgang Becker的代表作「再見列寧」(Good-bye, Lenin)則是描寫了東、西德統一時,東德人在西德文化吞食下,看似好笑,其實又帶有悲悽的情感。不說我還不知道,原來Wolfgang大學是念歷史文學的,電影是他後來才學的。或許是他大學所學到的歷史為他奠定足夠的歷史知識,才能讓他捕捉到東、西德當時的情感和生活。

出乎我意料的,由兩位德國導演口中說出的德國統一,不如我們想像中的充滿自由與美好,原先以為,兩德統一應該是整個德國引頸期盼的大事,沒想到導演說,德國統一,其實只有東、西柏林的人還有東、西德邊界的人在注意,西德的人民,其實一直活在自己所享有的自由世界中。有趣的是,其中一個觀眾提出了一個問題,他說,電影中,往往反映了西柏林人對自由的享受,活在自己的自由國度裡,而東柏林人,就像被關在牢籠中,得不到自由,但是,地理上來說,被圍起來的應該是西柏林人才對啊。Martin教授給了個很妙的回答,西柏林人雖然看似自由,但其實他們活在自己精神中的監獄中。Helma&Wolfgang都在德國分裂時,在柏林住了一陣子,他們提及,那裏當時的氛圍是很奇妙的,既自由卻又關在圍牆中,也啟發他們不少靈感。至於Wolfgang說他很多電影場景都設在柏林的原因是因為,他住在這邊太久了,反而在離開家鄉後在這邊才感受到所謂的自由,現在要他去別的城市待好幾個月拍片實在有點困難。西柏林,就像大海上的孤島,與眾人不同過著自己的生活,這也是他特別的地方,就算有人說他們享受的是虛偽的自由也好,至少他們心中相信的,這就是自由。

當然他們還提到在德國拍片的艱難處境,有那麼一陣子,德國在偉大導演Fassbinder去世後,開始不資助導演為製作的電影,他們覺得應該和美國Hollywood學習,導演、製作、編劇各自分開,維持個人的專業,從那時開始,大量的仿好萊塢電影的出現,卻救不了德國電影的頹勢,觀眾不想看翻版的模仿電影,票房自然慘淡無比,就算有幾部賣座電影,整體來說還是票房差的。看不下去的德國導演們展開了反擊,自己組成了電影協會來反抗這個不合理的體制。Helma提到了鄰近德國的法國,他們所要資助的,反而是德國不關心的導演身兼製作的電影。商業電影固然重要,因為它能賣錢,但被譽為八大藝術其中之一的電影,同時也該為人們帶來心靈的啟發,Wolfgang提到,他認為美國電影已經走到底端,觀眾終究會看膩影片中一成不變的暴力場景,進而尋找能充實人們的電影,因為電影也是重要的文化資產之一。

最後,有個問題讓Helma近乎掉下眼淚,有人問,前面介紹了那麼多的西德導演,是不是有值得注意的東德導演?Helma在回答問題時,提起了他的一段往事,他曾經在東柏林的一間片場工作,那是東德少數經營有成的片廠,裡面的設備也很完善,甚至有附設的幼稚園,能讓已婚婦女安心在裡面上班,2800多個員工中,每個人都是優秀的電影工作者,但這繁榮的景象,在東、西德統一後,瞬間瓦解。來自西德的資本主義企業家,假借要接續這間片廠,實則看準他所處地的房價利益,Helma雖然想努力維持住這間片廠,他還是失敗了,落入資本世界的片廠,得到的是巨大的騙局,隨著員工一個個被解雇,片場就這麼化為烏有,Helma說,很多原本的員工都自殺了,過去曾經為導演的東德人,也因為找不到過去熟析的合作對象,逐漸收山……Wolfgang也補充說,當時兩德要統一時,有許多的信貸工資出現,將東德的國產事業強行佔有,其實這些公司都是謊言,檯面下充斥的是貪污和醜陋的人性,卻被媒體和政客壓了下來,而這個題材,在德國電影界也成了禁忌,還沒人觸碰過這道傷口。

Wolfgang也提到了現下年輕一代,已經沒有東、西德人之分。他說,Good-bye, Lenin在上映前,曾經在München舉行試映,他說會選慕尼黑當試映地點也是有原因在的,身為南德首府的慕尼黑,對北方的首都柏林,彼此互相有那麼點較勁的意味,他想看看,這個以柏林為背景的電影,會在他們身上帶來什麼迴響。在散場時,他看見一對年輕的情侶,約莫16、17歲,在填問卷,其中一題問道︰你是東德人還是西德人?女孩竟問了男孩,怎麼辦我是南德人啊。看似有點荒謬又好笑的回答,其實也反映了德國年輕一代,已經離這個沉重的過去太遠,畢竟過去都過去了,是應該著重於新的開始,而不是活在歷史的包袱之下。他還說,這部電影,有些地方,只有東德人看的懂,有些則是西德人才了解,他在台下觀察觀眾時,覺得這些反應很有趣。不過最有趣的是,整部電影的經典鏡頭,主角母親看著列寧銅像被直升機載走的那瞬間,背後拍攝背景真的好好笑。原先他們要找五噸重的直昇機來拍,但是那在歐洲很少,等到他們好不容易借到時,柏林居然颳起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暴風雨,原本他們用保麗龍做的列寧像被吹的破破爛爛,根本不能用。好不容易,第二次他們又借到了直昇機,居然故障不能飛了。他們只好緊急再去找一台小一點的直升機來,列寧像就最後再合成上去,但是他說,電腦做的列寧像其實有個瑕疵,他手上拿的書不是馬克思主義,而是俄文打的數位電腦藝術,哈哈哈哈。

演講末段,Helma提到了他很喜歡的一句話︰想像力應該執政。這句話很美,每個人心中都有無限的想像力,要就勇敢嘗試,不要被現實束縛了。聽著Helma和Wolfgang的談話,了解到了,做為一個藝術工作者的堅持,有時拍出好電影是不夠的,重要的是觀眾喜不喜歡它,票房好不好,卻又在之中堅持自己的理想,以免流於商業化,這是很難堅持以及取得平衡的。從他們身上,我看到對於這個事業的愛好,讓他們能夠付出全部的努力去爭取,也知道了,德國的統一,在德國人眼中,竟是個和我們想像中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
原本預計1點半到3點半的演講,走出場外,赫然發現已經下午5點15分,但我獲益良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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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朱小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5) 人氣()